疯子同人女

【政聂】偷光 拾弎

大量路人出镜预警,CP甚少过度章节预警

感谢海葬帮我加了心理描写的一些想法丰富,鞠躬 @海上的葬礼

折柳折柳,折留折留。

不见君兮,莫失莫忘。

恐君难归,愿卿长青。

 

每每春日,戎狄来犯,咸阳城内必然折柳相送,只恐茫茫戈壁,再无一支绿柳。只是岁末孟冬,恐怕满城也再难折下一支青柳。

 

 

日前沉浸在喜庆和乐里的咸阳,不过须臾,就演出了一回回的生离别,送走了自己家中的好男儿。北方多部戎狄联合来犯,专挑秦国多地同时用兵之际进犯。算得上一场豪赌,胜了,有酒有肉有金银有土地,败了继续蛰伏,翘首企盼他日卷土重来。但秦人没得选择,强则强,弱则亡。

 

 

送行的那天赳赳战歌响彻百里,声势极盛。有气吞山河之意,鼓舞得每个人都一股子热血沸腾,嗷嗷求战。

 

 

凝结成镜面的渭水河畔,映一具颀长的身影伫立。他握剑的双手高拱齐额,朝着开拔的黑压压军队一揖,便转身折返。往横亘于八百里秦川、背倚连绵青山的宫阙归去。

 

 

与子同袍。王于兴师,修我戈矛。与子同仇!

岂曰无衣?岂曰无衣?与子同泽。王于兴师,

修我矛戟。与子偕作

 

 

裹挟飘雪的罡风将震天的战歌传播进巍巍宫殿的每一处去。告诉整座咸阳:部队行了,前去迎向国境上恣睢的敌人去了。

 

 

铿锵的歌声铭在几代人的记忆里、脑海深处。

 

 

而这样的慷慨悲歌还未能彻底地传达进一个孩子的心中。

 

 

“他们在唱什么啊?”沉沉宫阙的青砖黛瓦下,年龄尚幼的孩童牵着一只少年的手,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,看着既活泼又鬼主意多。他正在雪地里蹦跳。比起邈远苍凉的战歌,还不如脚下积沉的大雪于他而言更真实些。

 

 

“《无衣》”牵着孩子的少年凝睇远方,剑眉凤目里有忧思沉沉,他立在那儿长长地嗟叹,化作一缕雪地中轻易被吹散的白雾。

人说少年不识愁滋味,可又为何忧思呢?只缘那一去西北的队伍中,驷马王车上的领兵主将——他与万金之躯的主将眉目间七八分相似,而又血脉相连,密不可割。

 

 

“无衣?难道因为没衣服穿他们才那么唱?”孩童又拉了拉少年,眼波里流转的精光像只小狐狸。

 

 

少年哭笑不得,不过好像差得也不远。大秦祖先创业之始确实筚路蓝缕,一步一步,脚踏实地踩在秦川大地。一度还被列国以为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了。少年弯下腰与幼童平视,他的目光不比王车上的三军主将霸气,他还很年轻。目光中反倒藏着许多江南烟雨的温润:“不是,是一首战歌的内容”

 

 

“那,这首歌是讲什么的?”

 

 

“这首歌讲的是大秦祖先襄公带领将士同仇敌忾,帮助周王室抵御犬戎进犯。同仇敌忾、外御其敌。”远远地,一个火红的身影从甬道那头缓缓走过来,风雪之中,尤为醒目。清透明朗的声音在风里也愈发清楚。

 

 

“扶苏拜见子婴叔公”少年转过身识大体地深躬一礼。而他方才牵着的幼童,犹如一支离弦的箭,朝雪地里那团“火”飞扑过去:“叔公!”

 

 

“你也好啊,扶苏。”子婴脸上挂着扭曲的笑,心里叫苦不迭:这小家伙不知轻重,楞像投石车掷出的飞石。一双臂膀正抱在自己腰上,昂头质问:“我都半月没看见你了!你去哪儿玩了都不带我啊。”

 

 

“有事,有些小事”,他抬手,摸摸窝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 

 

 

“真是”幼童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,一跳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:“你们一个个都说有事有事的,上次先生说去南边,旬日就能回来,结果都快半年了。我连一眼都没看见他”

 

 

小屁孩所说的先生是谁,子婴不会不清楚。除却君身三重雪,天下谁人配白衣?今日翩翩公子,也是昔年的总角孩童。远远就看着少年盖聂清风朗月,一把长剑在他手,仿佛有了神一样,举重若轻、挥洒淋漓,哪儿能不羡慕,不喜欢?尤其这小子几乎是盖聂瞧着长到今天的,哪儿能不依赖?只是……子婴翻了个白眼:政哥哥会让你见到先生才有鬼,就这个劲头好端端的人都折腾不过你,要是盖聂现在到你面前来,你非得给人家弄个趔趄。

 

因而他有些想用公务繁忙之类搪塞一把便罢了。

 

 

 小屁孩眼中流转的光随子婴微妙纠结的神色而变,最后有些恹恹地开口“叔公,我都好久没看到聂先生了,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?”并在那儿颓丧地对着手指,好似举目无亲一般落寞

 

 

子婴忽然想感叹当今秦王的取名造诣:“扶澈”,当真是如清泉澄澈。心底的欢欣悲哀都从这双清泉一样的眼睛里淌出来啦!但同时,他又真不忍心了,真不忍心拿谎哄扶澈。

 

 

「寡人想让他安然度世,不再披荆斩棘、栉风沐雨。流血、受伤。”

 

“可是,他不肯」

 

 

子婴有片刻的晃神,直到一片雪花融进了他的眼中。就像嬴政说出这话时,凤目阴晦,带给旁观之人的丝丝凉意。说到底……还是天威难测,即便自己看过了再多漂泊的飞雪从天空洒落。也难以揣测,这下一刻的天是晴是阴呢?

 

 

“或许,等仗打完,先生就回来了。”

 

 

只是,这分分合合的天下大仗,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?

 

 

边塞 · 上郡

 

 

清泠泠的湖水从封冻湖泊破冰取出,灌在一只只水袋中。在沙漠,水比一切都珍贵。

 

 

一列套着残甲的士兵,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回营的路上,行在荒滩路上的脚印很快被风沙掩盖,因而不用担心暴露行迹。他们手里的矛戟、刀剑都存着零星崩断的裂口。埋了半截的折戟,被染红的黄沙,几近破碎的令旗。无一不证实了他们曾经参与过一场惨战。

 

 

小队途径过这些大大小小的狼藉时,都尤为沉寂。

 

 

他们沉下了头,走着、走着,脚下发出阵阵踩沙子的声音,直到了听见战旗与灵幡在风中猎猎作响,而后再次昂首挺胸——那是与他们并肩的战友之魂。

 

 

流风中挟着沙尘,在高高的沙丘上,有连成片被风鼓动的雪白灵幡:“军司马,我们打水回来了”

 

 

一个立在灵幡间的干瘦身影动了下,恋恋不舍地从脚下沟壑移开目光,叫他们去寻二十个火把

 

 

“是”

 

 

临近傍晚时,几十个明晃晃的火把握在了诸君将士之手,上头的火舌被鼓噪的风吹得来回摇曳。之前猎猎的灵幡扔下了沙丘,和黄沙一道,掩盖了沟壑里堆着的东西——

 

 

那都曾是些活生生的人,现在都变成了残躯尸块跟马下肉泥。缺了胳膊的、少了腿的、身上扎得跟刺猬一样的…

 

 

“清泉代烈酒,一路走好!”有人一声高喝,把清水洒向黄土

 

 

 

“来生再做老秦人”他们手中一泓泓的清水飞洒落在了脚下,转眼就被干涸的沙壤一滴不剩地吸干。数十个火把被齐刷刷扔下。

 

 

干瘦的中军司马阖了双眼,他曾站在沙丘上射箭驱赶次次前来叼食的兀鹫。

 

 

因戈壁荒滩极容易有野兽出没,若就地掩埋必然难保尸身。如此便是最好的法子了。

 

 

烈火毕毕剥剥烧在荒瘠之地,风助火势,不一会儿就熊熊燃烧起来,火势越来越高、越来越高,红火地要将一方天际吞没。滚滚热浪烤在脸上炽烈地痛,但也抵不上失却之痛。一双双眼睛盈盈地映着烈火。立在当中的将领抹下了带风沙的眼泪,冲几个眼泪含在眶中的士兵吼道:“青山有幸埋忠骨,何须马革裹尸还!”

 

 

等到夜幕逐渐上来了,焚身的烈火才堪堪止歇,沙丘脚下还有许多的、零星的红火的星子明灭。空气里一股浓浓的焦骨味道,风烟袅袅,被传得很远很远。才说出“青山有幸埋忠骨”的中军司马,斥退了所有人各司其职,自己卸了力一样瘫在那儿。

 

 

天上的星星还是那样近,近到伸手就能触到一样。只是浓稠的夜色底下,那个陪他出来坐在沙丘上的兄弟没了。

 

 

他不知道他的名字,只叫他轻兵。

 

 

轻兵亦然,只叫他大人。

 

 

名字嘛!只是个身外之物。而来日方长。

 

 

但来日并未方长:千军万马如雷声绽之际,一支星子般闪烁的箭尖朝他飞了过来,无遮无拦。但他永远知道他为何能躲过一箭穿胸。他被推下了沙丘,而后愣怔着,踉跄着爬上去。用手去堵那个血窟窿,而后惨战过后沾着鲜血写下的战报。

 

 

“西豲、犬丘、犬戎、月氏、乌孙多部联合,十五万轻骑进犯北地。北地建制伤亡过半,榆林一役斩首敌军四万,戎狄暂退于延绥之外。

 

 

上郡中军司马惠连顿首”

 

 

秦王政在驰骋的驷马王车中,血乎乎的遒劲大字书,正搁置在秦王膝上。上头的血迹有些随时间推移凝结成了深黑,看着就触目惊心。王车外的大军正一路往北,车辚辚,马萧萧,雷厉风行。部队开拔时的稠云早被甩在身后,让劲风吹垮,露出一片瓦蓝的天来。眼下三万黄金火骑兵出了关中,就一头扎进陇西狄道里秘密行进。

 

 

彼时不过五日功夫。

 

 

朝堂上大多以为兴兵之举过于仓促,因这兵法有云:凡用兵之法,驰车千驷,革车千乘,带甲十万,千里馈粮,则内外之费,宾客之用,胶漆之材,车甲之奉,日费千金,然后十万之师举矣。可若是等这车甲有了、使者全了、损耗备了。那估计北方都要让戎狄给踏平、直达关中了。

 

 

秦王的态度很坚决:必亲践之。凿凿放出话来:关中守军不可勤王。且不准百官送行,坏了军心。 

 

 

自古以来,御驾亲征者。若非战必胜,攻必克,就是万不得已。

 

 

而他绝不是来观摩胜战的,彼时正值秦国多地用兵之际:韩魏旧都、燕齐边塞,二十万大军倚境,两国断不敢有太大的动静,关中守备分毫不能动。

 

 

个中凶险,不言自明。

 

 

一身去国,秦王的眉眼便再没舒展过。

 

 

大军出了茂林狄道。马踏黄土,放眼望去寸草不生,飞沙走石。不时风里传来兀鹫鸣唳,山塬向阳处层层隔隔,宛若丹霞瑰丽,是如何的妙笔丹青也调不出来的苍凉风光。

 

 

而只消一眼,便知上郡地界不远。

 

 

行军在大漠里沿着古道走了十里不到,太阳就即将落到山的那头去了,昏晓将割。看了一日公文密件的嬴政眼也有些酸了,他看着窗外的大漠落日,有只苍鹰久久盘旋在大军上空,不肯离去。等到沙漠里的太阳,最后一点血色也被黑暗吞没,那鹰直直俯冲了下来。

 

 

大军秘密奔袭,未敢明火执仗。连王车之中也不曾明灯,逐渐有些看不清了。

 

 

一名斥候趁着昏晦不声不响接近了王车,对周遭侍从出示令牌后将密函递向秦王。

 

 

原本做好彻夜奔袭准备的黄金火骑兵,却在月升东方后接到了原地安营扎寨的命令:全军休整,就地起灶,明早直抵上郡高奴。

 

 

随着递信斥候此刻一骑绝尘而去,王车内的嬴政露出了近几日最为舒和的模样。

 

 

苍蓝夜色底下,璧月汤汤,流照在雪一样的大漠上。尽管朔风凛凛,透骨的凉,可这大漠上却渐生了烟火与热闹气,各军的伍长指挥忙活着安营扎寨、军中伙夫就地搭灶开火、火苗在冷寂的夜里跃动着活起来,足以驱散一方黑暗、抵御寒冷。

 

 

不多时,一股醇香浓厚的羊汤香味散播在营地里。炊烟袅袅蒸腾,像给低矮天空上的满月,笼上一层轻纱。

 

 

朦朦胧胧,上元佳节际。尤为动人

 

 

秦王孑然立于冲天的篝火前,红火地照亮那张坚毅的面容,凛风自鬓边冷冷吹过。此刻正是饭时,除哨兵之外,大多都用饭去了,故而他能在这儿凝睇夜色、少有地发着呆。

 

 

塞北之貌、风沙漫天,期间的绮丽风光,同样被嬴政尽收眼底。也怪不得每每兴兵之时,老秦人折柳相送的执念;也怪不得,他如此周折——

 

 

秦王略沉下头,手中握着一只锉得规整圆滑,但并没上漆的木箫。

 

 

木箫置于唇上,还未吹奏便苦透唇舌,沁进鼻腔。毫无疑问,是柳木。

 

 

折柳折柳,折留折留。

 

 

嬴政恍然不觉,眼前篝火快要烧到脚边。眼中盛有秋水盈盈。一想起那人执剑挥断一棵柳树的时候,就让人忍俊不禁,若是让那授他无上纵剑术的恩师知晓,必会气得跳脚。但一想到他细细将一节木头通开了、用锉打磨好、一回回试音,其间百般周折,就总感觉有股暖意在心尖流淌。

 

 

一个步子轻袅的人给篝火挝了回去。随即拜在秦王面前:

 

 

“天寒地冻,王上回行营歇息吧!”

 

 

嬴政掉转回帐,望一眼月色流照,想起当下亦是咸阳的上元节,一个长相思、久离别的上元佳节。

 

 

国都之内并没有因为君王的征伐行师而大变模样,人们固有的生活方式一日复一日,只是这街上除了小贩、商旅,多是些出来祈福许愿的姑娘媳妇,男子零零星星。仗照打,日子也得照过。

 

 

长街夜幕上零星的摊子不比往年热闹,没了那些杂耍的、卖艺的,天上倒是多了不少祈愿的灯火,星星点点,像万千萤火在天空飘悠。

 

 

星河流淌,火树银花绽落的光芒流进一双黑漆漆的笑眼里。

 

 

或许……笑眼的主人低下头。他寻摸着也去放个灯?于是便给了身边小厮一金,让他自己随便买点吃的

 

 

“在这儿等我,”一挥手便走了

 

 

他穿着身石青色的箭袖袍子,上头有绣银线的红顶白鹤,腰间一条月白色绦带。上头挂着羊脂白玉,有粗犷独特的纹样点缀其间。一看便知显贵

 

“老板你这天灯多少钱啊?”他站在一个繁花似锦样的摊子前问价

 

 

“两百钱。”

 

 

“啊?老板你这不厚道啊,去年的时候才一百钱啊。怎么今年窜了一倍?”

 

 

“今年灯油不知怎么翻了三倍不止,我这灯就涨这点,不错了。”

 

 

袍服公子站在摊子前撅嘴,“好吧,买河灯吧。河灯便宜些。” 卖灯的老人收钱时看了眼他腰间的玉佩,心中感叹王室之中,还有这么心大的。

 

 

而偌大宗室之中,能心大如此的,也就只有子婴了,话说子婴不心大也没用

 

 

他本想一甩袖拂袖而去,却没想自己穿了件箭袖。只得悻悻然快步离开,往河边去。

 

 

河边夜风甚,人流少。一轮明月,如揉碎了的白银在河里荡漾。子婴用手呵住了晃晃的灯火。缓蹲下。

 

 

一般放河灯都是要祈愿的,他有什么愿呢?

 

 

一盏莲花灯被他缓缓搁于河流中随波流远

 

 

有了!他双手合十,阖起双眼心里默念。       

 

 

“愿吾兄王上战必胜攻必克,班师戎狄“

 

“愿尊师平安诞子“

 

“愿吾……吾,百岁无忧吧!”

 

 

但他没想过,他这百岁无忧刚想出来,一只手就扣在了他的肩膀上。子婴猛一回头,是蒙恬,还有蒙恬旁边,油茶面在嘴边还没擦干净的自家小厮。

 

 

蒙恬的眼中有淡淡乌青,他说,“子婴公子,可让下官好找”

 

 

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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